汉长安城西安门口的繁体“汉”字

■记者 金石 文/图

在4月19日谷雨节到来之际，长期关注汉字文化的陕西省民俗学会常务理事曹卫民再次呼吁，汉字应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

谷雨节是联合国中文日。传说“仓颉作书”，玉帝闻之感动，向天下雨粟。

此传说体现汉字历史悠久。汉字是目前世界上正在使用的文字中历史最为久远的一种，不是之一。汉字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绰绰有余。

西北大学语言学教授林允富提醒，汉字不能笼统说是最古老的文字，因为古埃及的圣书字、两河流域苏美尔人的丁头字，都比汉字古老，距现在5000至5500年。咱们汉字初步成熟定型形成文字系统为公元前1300年商朝的甲骨文，距今3400多年。但是那两种文字相继退出了流通领域，进了博物馆，没人用了。现在还在使用的最古老的文字，就是我们汉字。

一个被许多人认为是落后的象形文字的汉字，何以成为文字世界的寿星？

表意好懂

“汉字相对其他文字，优点是表意，它直接记录词意。”中国社科院语言文字研究所研究员董琨说。

有专家学者认为，正因为汉字是象形文字，很形象，字形和字义的联系非常密切，具有明显的直观性和表意性，好懂。

陕西师范大学汉语音韵教授胡安顺认为，汉字最大特点是，看到这个字，马上能确定它的意思。汉字结构不一样，信号就不一样，不会有其他意思。

“世界上文字可以分为表音文字和表意文字。表意文字就剩我们汉字，独此一家。”林允富说，汉字优点是表意，一个汉字就有一个意思。古汉语更明显一些，一般一个汉字就是一个词。拼音文字的字母没有意思，五六个字母组成一个词才能表示一个意思。汉字形音义三位一体，是它最大的一个特点。因此汉字不受方言的影响。陕西人跟广东人交流，方言口语可能互相听不懂，但写汉字，什么问题都说清了；反过来说，相同的一个字，不同方言的人念出来音不一样，但是它的意思是一样的。正因为这样，好多汉字被其他国家拿去借用，如日本、韩国等的文字就大量借用汉字。他们可以读不同的音，但写出来的汉字，还是原来的意思。过去曾经有过把汉字变为拼音的想法，也走了上百年，结果此路不通。

中国方言虽然众多，可丝毫没有阻碍汉字交流。汉字不可能出现拼音文字因为口音差别造成拼写、阅读错误而导致交流受阻的情况，因此汉语一直横行天下，成为联结各种方言的链条，从而使各种方言得以生存。

贯通古今

人类的语言，不仅方言不同，随着时代的发展，人的发音器官、对声音审美的变化，语音也自然要变化。

林允富认为，汉字还有一个非常突出的优点，可以突破时空限制，比如现代人，可以读懂古代人的东西。《尚书》《诗经》等几千年的古籍，我们都能读懂。但是拼音文字，是表音的，随着语音变化，文字就变了。像现在的英国人，一般读不懂莎士比亚原著，因为莎士比亚原著是古英语。现代英语读音跟那个时候大不一样了。

胡安顺说，我们汉字从古至今没有大的变化。看到汉字的字形，可以知道它古代的本意是什么。比如浅薄的浅，看到字，知道它本意和水有关；城墙的城，是土字旁，从中知道古代城是用土筑成的。

有学者指出，中国人早就发现方言以及随着时代变迁人们发音变化会影响文字的书写、阅读，并用汉字这种文字形式避免这类问题的出现。

准确记录汉语语言

“认为汉字落后或先进，都有片面性。”林允富强调，作为文字，每一种都有它的优点、缺点。中国的汉字，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能适合记录汉语，如果不能够记录汉语，早就消亡啦。汉字与埃及的圣书字、苏美尔人的丁头字这两种文字最主要的区别是，汉字是一贯制地服务于汉语。对汉语来说，用拼音文字，远远不如用汉字交流，拼音拼出来还要想，反应的过程比较慢。比如写国家的“国”，就是一个“国”，如果写成拼音，有国、掴、郭等一串同音字，就不知道是哪个了。汉字因为它的形象性特别强，通过对人大脑的刺激，在瞬间就可以辨别。

胡安顺说，一种文字的好坏，就是看能否准确记录它所记录的语言。这是对它的最高要求。汉字就能准确记录汉语。古代汉语中，单音节词居多，一个音节一个词，对应的，汉字就是一个字一个音节。汉字都是单音节。一个词如果由两个音节构成，就由两个汉字来表示。汉字没办法表示词缀、变格，正好汉语里没有。因为汉语里没有，汉字里就没有。如果把汉字写成拼音字，首先要判断是哪个字，因为汉语同义字太多。汉字用拼音写成句子，也有问题，比如唐诗，用拼音写，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

信息量大

“汉字是个集成板块，学成后，识读很方便，不需要拼，少了一个拼的过程。”胡安顺认为，英语只有26个字母，学很简单，一天就能学完，但以后用要拼。有美国学者写过文章，对汉字和英文比较，认为汉字易辨别性比英语快。

有学者指出，人的眼睛视野是一个面，不是一条线，不易辨认线性排列的符号，对排成方块的符号一目了然。汉字单个字都是一个方块，是二维的平面，而拼音字的单词，是一串线性排列的字母。因此汉字视觉分辨率高，比拼音文字有更高的阅读效率，是英文阅读速度的1.6倍。同时汉字是靠形、音、偏旁等多方面来表达含义，利于联想，信息密度大，是当今世界上单位字符信息量最大的文字符号系统。在联合国文件中，中文版本最薄。所以汉字明显节约纸张和阅读时间。

曹卫民说，过去有人说，电脑出现后，汉字将会消亡。事实相反，电脑的出现，大大地促进了汉字输入技术的成型，而且输入的速度远远超过拼音文字。

有学者通过测试发现，汉字输入比英文速度快得多，48秒输入的汉字内容，英文需1分30秒。他们分析其中原因为，汉字输入是非全息编码输入，而英文是全息输入。汉字输入时，敲三四下键盘就可以上一个字甚至一个词组，而拼音字敲一下键盘，只能上一个字母。

“西方有专家认为，汉字最适合计算机。”林允富告诉记者。

不停地改进

如果汉字停留在图画阶段，定然会被淘汰，但它不仅字形由甲骨文、金文、大篆、小篆、籀文、隶书到楷书，像黄河一样向前发展变化，而且内容上也在变化，犹如一列不断加油输能的火车。

林允富说，汉字本身也有不足之处，但咱们不停地用，不停地发现它的缺陷，不停地补充、改进，让它更好地记录汉语。比如引进了汉语拼音。拼音成为学汉字的一个拐棍。小学生认识这26个字母，就能认识汉字，就可以提前写作文。汉字还引进了阿拉伯数字、西方的标点符号等等。古汉语一个汉字通常就是一个词，现代汉语许多是两个字构成一个词。这是语言发展过程中补偿作用产生的一个结果。

胡安顺告诉记者，古代“他”和“她”的用法和现在有别。这种变化，是受外来文化影响。

古代“她”发音jiě，义同“姐”。古代汉语中没有与英语“She”对应的字，因此最初将“She”常译成“他女”、“那女的”。后来人们又借用吴地方言中的“伊”来专门表示女性第三人称单数。1917年，语言学家刘半农提出了用“她”字对应“She”的建议，被广泛接受。“他”字在古代、近代泛指男女及一切事物。“她”用来表示女性第三人称单数后，“他”字就主要用于称呼“男士”，但有时称不分男女的第三人。

浩瀚的汉字在吸收、借鉴外来文化中，像海纳百川，只丰富自己，而没有毁了自己或被替代。

赖以生存土壤的伟大

有学者认为，汉字之所以成为文字世界的寿星，仰仗于所记载且赖以生存的土壤汉文化的伟大。文化伟大、生命力强盛，即使被使用其他文字的人所统治，也依然能生存。历史上，汉族虽然多次被使用其他文字的民族所统治，但在他们统治前，就羡慕汉字所承载的文化，因此，当他们成为统治者，没有将汉字废除。

林允富说，古埃及和苏美尔人，还有和他情况相近的，比如印度，都有古老文字，但由于外敌入侵，他们历史都发生中断，中断以后，就用了征服他们人的语言文字，所以原有的文字就被废弃了。当然它们自身也有缺陷。汉文化几千年没有被任何其他文化所征服，正说明汉文化的生命力强盛。蒙古族可以统治中国100余年，满族可以统治中国300年，但是蒙古人学了汉语，满族统治中原以后，开始非常强调使用满文，但是由于汉文化的魅力，最后连清朝皇帝自己慢慢地也学汉文化，作诗填词，写汉字书法。

北魏最为典型，自道武帝拓跋珪开始，各个皇帝都注重学习、吸纳汉族文化，特别是从小就由汉人冯太后抚养的孝文帝拓跋宏，自幼受儒家思想熏陶，力促鲜卑汉化，参照汉族的典章制度，制定官制朝仪，规定以汉服代替鲜卑服，以汉语代替鲜卑语。汉化改革也确使北魏经济、文化等得到大力发展，创造了“孝文帝中兴”。

学、用汉字总体费时不一定长

“汉字的缺点很明显，字数多，每个字笔画多，还有些多音字，很难记。”林允富说，多音字、同音字，都是咱们汉字在使用过程当中出现的。对此学者有不同意见，比如多音字，一个字有两个音或三个音，有学者就提出，这个问题看怎么看，有时候反倒是好事情，可以减少字数。这就相当兵是精兵，将是强将，一个可以顶几个用。西方人现在也发现汉字其实并不难学，主要是开始那几百个字难学，记住几百个字以后，就是搭配，日、月一搭配就是明，山、石一搭配就是岩。这个就是排列组合。汉字由于是象形文字，像一幅画，便于扫读，比如“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只看“中华”、“国”、“万”或“岁”，其他字可以不看，就能知道这句的意思。所以咱们古语有一句话，目下十行。每一种语言都有这个特点，但汉字在这方面特点更突出。日本有学者研究汉字，认为汉字对开发大脑有好处，其原因为汉字有形象性。大脑左半球负责逻辑思维，右半球负责形象思维，因此，汉字有益儿童教育。

有学者指出，目前世界上使用的拼音字，并非会说哪种语言，只要认识字母，就能拼写、阅读该种语言的所有文字。这些文字的拼写也有变化，也需要死记硬背。虽然学汉字需要花费较长时间，但一生整个算下来，将阅读时间加进去，所花费的时间，不一定比拼音字长。